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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居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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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居易

【《除蘇州刺史別洛城東花》中,很明顯能感覺到白居易覺得自己年邁不願奔波以及對洛陽的不舍。】

唐,元和年間。

年邁。

五十多歲,確實也不年輕了。

莫說是五十多歲,哪怕就是如今的白居易,其實也已經不是很想奔波了。

不對,即便是年輕,誰又想在外奔波呢?

若是需要他,他自然樂意去。

可他被陷害去的,心中便怎麽也不痛快了。

【“亂雪千花落,新絲兩鬢生。”落花像雪紛飛,兩鬢已經生出了白發,白居易的這首詩是有些頹廢的,像他這首詩雖然沒有刻意地表現對朝廷的失望,或者是表現出社會的消極面,但是我們卻能結合他的經歷和當時的社會環境感受到,這才是真正的意在言外,相對於他前期的那些諷喻作品,我個人是更喜歡這種的。】

【但是正如我們之前說的詩歌就是詩人的人生,他的詩風的變化也體現了他人生的變化,心境的變化。】

這道理元白二人自然也明白。

但是很多東西不寫得清楚明白些,便會有很多人不懂,那便達不到他們先時的目的了。

白居易蹙眉想了想。

這好像又變成難題了,若想將詩寫好,那勢必要有些意在言外。

可若旁人看不懂,那豈不是得不償失了?

是否可以兩者兼顧呢?

突然,他想起了蘇軾,又想起元稹給自己寫的那些信。

或許寫序言是個不錯的方式。

序言幫人看懂,詩保持著原有的味道。

【“老除吳郡守,春別洛陽城。”“我”都老了,卻還要去做那蘇州的刺史,只好在這春日告別洛陽城了,毫不掩飾的留戀之情。】

【“江上今重去,城東更一行。”這兩句也比較好理解,他之前是從杭州回來的,現在又去蘇州,因為挨得很近,而且走的水路應該是差不多的,所以說“今重去”,而我們剛剛提到他有些《洛城東花下作》,現在要走了,再去城東看看那花兒就此告別。】

【“別花何用伴,勸酒有殘鶯。”告別那些花何須要人陪伴,那些年邁的黃鶯會勸我飲上一杯,我覺得這個“殘鶯”就理解為他自己自擬就行,不願離去的,已經年邁的,都可以。】

“此女的解釋可真是隨意。”元稹感嘆道。

白居易未置可否卻點了點頭,隨即他頓了一下,突然明白過來。

是啊,他怎麽沒想到呢?

雖然幕中女子理解得隨意,但是對她理解自己的心思卻似乎沒有太大的影響。

知不知道殘鶯是什麽意思,於他想表達的,想讓人知道的又有多大關系呢?

同理,他想在詩中表現民生疾苦也不是非得讓所有人的理解每一個詞,只要大體是能明白的,再留一些未盡之言,或許還能激起他們探究自己詩句的興趣。

【整首詩的感慨頗深,讀完之後,我們的腦海裏或許都能浮現出那樣的一副場景,春天,萬物覆蘇,到處生機勃勃,一個兩鬢霜白的大叔立於繁花之下,眼神與繁花相對卻又穿透繁花,不知看向了何方。】

【而我們了解了白居易,就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,想起了自己去到蘇州也不會有什麽建樹,各種情緒累積在一起,化作一聲長嘆,與滿樹鮮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】

公元744年,天寶三載。

有時候寫的東西越發美好,心底卻不一定好受,這是李白最清楚的。

他寫了這麽多的詩,寫詩時的情緒他是很懂的。

其實幕中女子所說的道理,他們應該沒有人不懂的,只是他們平日裏幾乎沒人去歸納。

【我看到他的這首詩心中其實很難受,其實你要說白居易的一生有多坎坷好像對於屈原、對比杜甫、對比李白、對比蘇軾、對比李煜,似乎也不算是很坎坷,尤其是在仕途上,但恰恰是他的仕途看似不坎坷,所以才會更讓人覺得孤獨。】

唐,元和年間。

這麽一想好像也是。

元稹和白居易都認同,他們比之幕中女子曾經提到過的那些人,所遭受的苦難實在算不得什麽。

但為何會讓幕中女子難受孤獨呢?

公元978年,太平興國三年。

李煜想,還是自己最坎坷吧。

古往今來,做皇帝做到他這般下場的委實是少數了。

自己如今看著自己的那些詩都覺得是字字泣血,難道還不足以讓幕中女子感到難受嗎?

可真是令人費解。

【像屈原、李白、杜甫等人他們的結局都讓我們覺得十分惋惜,但其實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獲得太大的希望,雖然他們都曾有過遠大的理想,屈原的美政,杜甫的“致君堯舜上”,李白的“扶搖直上九萬裏”,但是他們一直追求卻是幾乎沒怎麽看到過希望,他們所擁有的就只是一生的追逐和一生的失望,李杜二人甚至科舉都沒能成功。】

李煜頓住。

這裏沒有提到他,可他卻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地錘了一下似的。

他們都曾有過遠大的理想,自己曾有過什麽呢?

自己也曾想過建立一個繁盛的國家嗎?

該是想過的才是,可那樣的日子持續得太短了,也過去得太久了,久到他都要忘記了。

他當時放棄得太輕松了,他還可以再努力一下的是嗎?

可是先時幕中女子的意思不是讓他早些投降,保百姓平安嗎?

若是再回到過去,他到底該怎麽做呢?

李煜慌亂起來,他發現自己連做夢都不知該如何做。

“先生,先生您怎麽了?”

這時,一個紮著小髻的學子從桌前探出頭來。

小孩兒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跟前面色發白的先生,似是很為難,半晌過後才從自己的懷裏掏了掏,而後掏出一塊飴糖舉到了李煜面前。

“先生不哭,先生吃糖。”

李煜這時才發現自己竟已然是淚流滿面。

“沒,先生沒哭,只是風迷了眼睛。”

公元744年,天寶三載。

李白和杜甫的臉色同樣不怎麽好。

科舉,科舉做官之事是他們心中的痛。

白居易確實是比他們幸運得多了。

但某個方面來說,他們又都是一樣的。

他們都沒能做到自己心中想做的,他們都是遺憾的。

【白居易不一樣,他雖然人生不是很順利,但科舉那是考一次中一次,一路順暢,仕途看起來相當平坦,而且途中遇到了自己的至交好友,與好友志同道合,他們肯定在私底下不止一次互相傾訴自己的理想,他們渴望改變現狀,讓唐朝恢覆昨日榮光,他們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方法,那就是將自己的想法以詩歌傳揚出去,而且看起來他們似乎也做得挺成功,詩歌被無數人傳誦學習,但是他們終究還是沒能成功。】

這麽一說,果然是有些遺憾的。

但相對於許多人來說,白居易這樣的結果是他們渴望而不可及的。

怎麽女子還覺得白居易的經歷更讓她難過呢?

女子接下來的話回答了他們的疑惑。

【如果從不曾見過陽光,又怎會覺得黑暗可怕呢?】

“原來如此。”李白道。

他明白那感覺了。

當時在接到聖人召令時他有多欣喜,在離開大明宮時他就有多心痛。

他表現得灑脫豁達,可誰的心又是石頭做的呢?

【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讓白居易意識到自己的努力化為泡影,大唐終究朝著衰敗的道路在前行,他還能做什麽呢?】

唐,元和年間。

白居易嘆息一聲,幕中女子說得太對了。

他心中的難受豈止那一點半點。

原以為不會有人理解他的。

【然而,白居易終究不是個置百姓於不顧的人,他去蘇州後還開河修路,後來生了眼疾才放下了工作,那時候劉禹錫任和州刺史,具體的地理位置和咱們現在不同,反正就是江蘇安徽一帶,所以兩人碰到了還一起游玩。】

【唱和是古代尤其是唐代很重要的社交活動,白居易寫有《與夢得同登棲靈塔》,劉禹錫也有《同樂天登棲靈寺塔》,我們一起來看一下,其實有時候看看他們這種詩還挺有意思的。】

劉禹錫笑了笑,他與白居易的唱和詩。

連題目都如此接近。

他看出來幕中女子不會隨意地批判他們的詩詞,除非其中問題很大。

這倒是讓他對幕中女子的評價有了更多的興趣。

他二人風格不同,即便寫同樣的景也不會相同,但要分出個誰好誰差來,恐怕也很難。

【先看白居易的,“半月悠悠在廣陵,何樓何塔不同登。”在這地方待了半個月,到處游玩,那些樓和塔不能同時登,還好,我們現在還有點力氣,還能爬上這棲靈塔的第九層,“共憐筋力猶堪在,上到棲靈第九層。”】

白居易也是喜歡幕中女子將他的詩與旁人對比的,倒不是覺得自己比他人寫得好。

但是只要一對比,他就能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人的問題所在。

聽了自己的這首詩,他蹙了蹙眉。

大抵是游玩時隨口而作吧,實在普通。

【而劉禹錫的明顯是和他的對應的,“步步相攜不覺難,九層雲外倚闌幹。”他們一起相攜而上,自然不覺得累,不自覺地就已經登上九層倚著欄桿看風景,“忽然笑語半天上,無限游人舉眼看。”兩人說笑著,還引來不少人的目光。】

這不用幕中女子說,白居易自己也感覺到了。

自己詩中的意境不如劉禹錫。

跟他的相比,自己的更像是幕中女子先時所說的打油詩。

但劉禹錫的也不是最高水平就是了。

想到這裏,他對幕中女子接下來的評語也就做好了坦然接受的準備了。

然而沒想到的是,幕中女子卻根本沒說他們的詩好還是不好。

【這種朋友之間的應和詩和那種需要巴結的酬和詩又不同,這種詩很能看出詩人的真性情,像白居易雖然字樂天,但我覺得他並不是一個樂天派,反而是有些敏感有些悲觀的。】

敏感、悲觀。

白居易一頓。

鮮少有人這般評價他的。

他何處給女子這樣的感受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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